俞天立
年味,一个多么喜庆的词。印象中,童年的年味在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中渐起,在热热闹闹的团圆饭中蒸腾,在每一个回家的人儿的步伐里映拓。寒风凛冽的冬日里,总有那些燃放鞭炮的孩子一溜烟地穿过身边,一个个捂着耳朵,一个个做着鬼脸。他们穿着厚实的、花花绿绿的新衣,脸上洋溢着喜悦,蹦蹦跳跳地像一个个精灵。家家户户的门口已应景地贴上了大红春联,串门的亲友宾客络绎而至,相互作揖恭贺新禧。在春节这样一个对中国老百姓最重要的节日里,年味就是最温暖的情谊,就是最朴实的文化。冯骥才曾经说,年味,并不是物质的丰盛,而是文化的丰盛。年味源自于人们对幸福生活的期盼,对人生最诚挚的祝福。几千年来,平安,富贵,长寿,团圆,兴隆,多少梦想和祝愿在年味起来的时候被铭刻,多少新篇章在这一刻得以展开。
回家过年,回家团圆。不论走出多远的人儿,在这一刻都会迈出回家的步伐。久别重逢的亲友,把酒言欢;思念游子的父母,盼儿相聚。还记得小时候除夕夜的一只火锅,翻滚着热气泡的浓汤驱散了严冬的寒冷。久别重逢的长辈晚辈,一个个脸庞呈现出一样的潮红。当一碗热气升腾的鱼丸汤舀了出来,父亲向祖父祝福健康长寿、年年有余,老人的面颊笑开了,皱纹散开了,他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接过碗来,升起的水雾微微将老人的眼睛刺激得眯了眯,他很快便又笑逐颜开地将汤汁喝了下去。母亲给祖父夹着菜,他便用筷子夹起,雪白的牙齿轻轻地咬合着,不时抿一口陈年黄酒,一边像个孩童般点头称好。吃剩下来的骨头,他顺手给拴在桌角的大黄狗喂去,小家伙舔着舌头摇着尾巴一通猛吃———那也是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呢!外头的鞭炮声噼噼啪啪炸响了,先吃完的小辈们迫不及待地出门玩去了,家长们高声叫喊着要他们早些回来,可别错过等会儿的春晚,本山大叔可搞笑着哩!还有,拿压岁钱哪!
这是多么温馨而经典的画面,仿佛能够定格记忆,以至于长大以后一想起过年,这些画面就会在脑海次第呈现。即便我在英国威尔士留学那些日子里,学业紧张,没有过上一个像样的年,可是通过互联网依然能够闻到祖国遥远的年味。这是一束精神的火焰,温暖了人心,驱散了严寒;这是一条感情的纽带,穿越了时空,释放了心灵。只要是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人,无论身处何地,都会在这一刻兴奋不已。
在我老家,大年初一照例是要进山给乡下亲戚拜年的。大山已经披上了厚厚的银装,大人们手里提着贺礼年货,小辈们便不受束缚地奔了出去,在雪地里留下一串串梅花鹿般撒欢的印子。孩子们抓起一团团雪块,边跑边打起了雪仗,飞溅的雪花如急雨打落在衣领、脊背、头上,脚底一个不留神便滑了个仰巴叉。大人们又好气又好笑,可淘气的小家伙们愣是不听。进山的路上已满是前一晚燃放的鞭炮屑,将积雪半融的山路铺出殷红的一片。顺着一路的红白色,便上了人家。“吱呀”一声开门声,打开了多少浓浓的亲情。“快进门坐坐!啊哟,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嘛!”道一声新年快乐,祝一句万事如意,长辈的话音未落,孩子们便如米老鼠一般钻进了屋子。热气腾腾的米胖茶泡上了,瓜子糖果端上了,亲友们坐下来拉着手聊聊一整年的得失,期盼两家人在新的一年里有新的收获。
这才是真正的年味啊!它从除夕一直走到正月十五,每一天都在孕育百姓对来年的希望,每一天都在种植百姓对生活的热爱。离愁别绪在年味里化作浓情蜜意,化作天伦之乐,化作邻里家常。年味在百姓的血管里流淌了千年,千年的情愫在这一刻浓得化也化不开。
我想表达一个中国人的新年愿景:年味在华夏大地上行走了几千年,希望它继续健步走下去,一路走好!